葛昌龄琐忆——当代中国版的奥斯特洛夫斯基
2025-03-15 09: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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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昌龄琐忆

——当代中国版的奥斯特洛夫斯基

       

我曾将他的文章转发到我的博客专栏上,称他为“当代中国版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其实,他的病痛比奥斯特洛夫斯基要难受得多,支撑他写作的勇气和毅力,比奥斯特洛夫斯基还强大得多。



3月1日那天晚上,突然传来我的忘年交、台州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葛昌龄老师去世的噩耗。在此几天以前,我们几个朋友在邵家渡老谢家里玩,听说小葛病情恶化,估计快不行了,于是我们提前返回城关,匆匆来到紫阳医院那间熟悉的病房,只见小葛头上盖着一块白毛巾,我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谁知他眼睛还能转动,表示他还活着。第二天,有消息传来,说小葛病情又好转了,我们都以为他奇迹般地又躲过了一劫,没想到这一次上帝坚定地把他召回去了……


葛昌龄是我原单位台州供销学校(商校)的同事,他教语文,我教政治,他比我少18岁,我们既是忘年交,又是思想上的同道,后来我们又成了邻居,我家住二楼,他家住我隔壁的楼下,我们两家一直往来密切,那时候他儿子铮铮还小,放在我妻子孙巧芳办的“欢欢幼儿园”,所以小葛一直称呼孙巧芳为“孙老师”。由于我1989年就失去公职,凡是有事要跟学校打交道,比如交纳房租水电费之类,总是委托他带去。小葛为人正派,处世善良,是个货真价实的读书人,一位真正的知识分子,他只喜欢教书和做学问,不喜欢做行政工作,因为他的正派,曾经被领导借调到台州市委纪委工作,在许多人看来,这正是升迁的好机会,但他在纪委只呆了半年就受不了了,坚决要求回学校教书。他曾对我说,在纪委办公室里,感到上厕所都不自由。


小葛的文学功底很深厚,八十年代就走在现当代文学的前沿,结识本地文学界的先锋人士。他在思想和文化领域涉猎很广,九十年代我踏黄包车谋生时,经常和他交流读书心得,互相推荐名家和名作,林毓生的《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化》,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这两本我读了又读,印象很深的书,就是他向我推荐的,他还送给我一本帕斯卡尔的《思想录》,在我的两千多册藏书中,这几本书是我读后感受最深的,从而也是最珍贵的书籍之一。他对《红楼梦》有深入的研究,商校合并到台州职业技术学院以后,他曾给学生讲授《红楼梦》,写过许多《红楼梦》的研究分析文章,看了这些文章,我曾建议他将文章结集出版……但遗憾的是天妒英才,这么德才兼备的年青才俊,居然得了多功能萎缩症这种怪病,他被病魔拖了八九年了,这一次他回归上帝的怀抱,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小葛大概是2016年左右得病的,此前他早已搬到离古城区很远的大洋小区了。记得他患病不久,有一次我去大洋小区看望他,此时正在癌症康复中的内荆孙巧芳也特地打电话给小葛,安慰他定能战胜疾病。记得巧芳去世那年,有一次我在赤城路保险公司门口碰到小谢和小葛俩夫妻,小谢正开车送小葛到台州医院看病,看到我,小谢停下车来跟我打招呼,小葛客气地对我说,“孙老师走了我俩都不晓得,本来应该去看看她的……”2019年夏天,我为受洗参加城关基督教堂的慕道班培训,小葛曾向我介绍过慕道班的情况,此前他也是经过城关堂的慕道班培训以后受洗的,从此,对耶稣基督的信仰成为他与病魔抗争的强大精神力量。他开始还能在房间里由小谢掺扶着走路,后来就只能躺在床上了;他开始还能说话与人交流,后来就无法说话了;但他的思维一直清晰而敏捷,只要头脑正常,他就坚持写作,写家乡往事的回忆,写临海的文化名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不断地写,以写作为生命。记得他为了写老翻译家毕修勺,曾经委托我到家乡毕氏故里更楼村采访毕修勺后人,彼时彼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我曾将他的文章转发到我的博客专栏上,称他为“当代中国版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其实,他的病痛比奥斯特洛夫斯基要难受得多,支撑他写作的勇气和毅力,比奥斯特洛夫斯基还强大得多。


小葛得病以后,我和王海洪、老谢、阎定山等朋友经常到大洋小区看望他,记得2019年8月发洪水以后,我还应小谢的赠送,到他家拿过消毒液,那时候他不但能够敲电脑写作,还能勉强跟别人说话,我跟他交谈时,因为听不大懂他的话,常让小谢来当翻译。真是人生无常,2019年到现在不到6年,恍如昨日,那时候小葛还能与朋友交流,我们有个7人微信小群,6年前小葛常在群里和我们谈时事,谈历史,谈家事……可是6年以后,我和海洪去看望他时,他已经对我和海洪这么亲近的朋友都没有什么反应了,只见他的眼珠在不停地转动着,表示他还活着。我们的7人小群“老友群”里仍然有小葛在,虽然如今他沉默不语,但我觉得仿佛我们发的每条信息小葛都在看。记得去年秋天我和海洪去紫阳医院看望他时,他还认得我们,用眼神和点头跟我们交流,仅仅时隔半年,今年2月底我们去看望他时,他就对我们连反应的表情也没有了……不过,当小谢告诉他我和海洪来看他时,他的表情明显有反应,估计他的内心是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友情的,只是他连表达感受的力气都不够了。


我不免经常回忆起小葛遭遇此种怪病以后的艰难历程……记得大约是19年以后,小葛和小谢俩曾经在大石沙段那边一个村子的自建房住过一年左右,期间我曾两次和朋友到乡下看望,记得有一次海洪也在,另一次章伟林也同去,当时小葛虽然不能说话,但还能敲电脑写作。大概在乡下住了一年以后,由于呼吸困难,小谢不得不将小葛转到台州医院东院区,我们几个朋友到东院区看望他的情况至今还记得,他当时住在重症监护室,按规定每次只能进去一个朋友看望,但护士特别照顾,允许我和老谢等两三个朋友进去。在台州医院东院区大概住了一个半月,后来就转到了紫阳医院,其间,除了在市一医院住过不长的一段时间,小葛基本上都是在紫阳医院度过的。去年圣诞节那天下午,我和王海洪一起去市一医院看望小葛,听小谢说,因为多功能萎缩症到了后期,小葛每天24小时离不开呼吸机,而只有紫阳医院的普通病房才有呼吸机,那时候小葛住在紫阳医院已经一年多了,后来因为紫阳医院与医保脱钩,才和呼吸机一起转到了市一医院。后来紫阳医院重新挂上了医保,小葛又回到了紫阳医院。从城里到乡下,从乡下回到城里;从台州医院转到紫阳医院,从紫阳医院转到市一医院,最后又从市一医院转回紫阳医院……如此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都是小谢一个人操劳的。


小谢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小葛患病八九年以来,她一直不离不弃,满腔热情地陪伴着丈夫,每天为小葛送这送那,她虽然孤身一人,还有一个未成家的儿子要照料,护理重病丈夫之不易,可想而知。我记忆最深刻的是,19年临海暴发特大洪灾前,为了生活方便,小谢和小葛一起住在底楼的车库里,小谢孤身一个女子,把丈夫从五楼搬到底楼,又从底楼搬到五楼,这是何等的艰难不易!但小谢总是乐观向上,我们每次去看望小葛,她总是满腔热情,满怀信心,有说有笑,从来没有流露过半点消极或悲观的情绪。


小葛与小谢一辈子夫妻情深,小谢对小葛举案齐眉,一直称丈夫为“葛老师”;小葛未生病时对妻子爱护有加,05年我寄居杭州时,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小谢心脏不大好,经常犯病不舒服,他说自己有一种无助的感觉,我马上联系在上海工作的儿子,儿子通过教会的医生朋友,让小葛陪着小谢到上海长征医院做了手术,从此解决了妻子的心脏问题。小葛得了多功能萎缩症以后,免不了突发状况,需要送医院急救,有一次在急救室里,小葛怕连累自己的妻子,拒绝抢救,小谢对他说,你总得为我着想呀,没有你,我怎么办?小葛这才点点头表示愿意接受救治。每当我想起这对一辈子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梁鸿孟光,辄心钦慕之,我常常默默地祝福着小葛和小谢俩心灵深处的默契和融合……正如最后一次看望时海洪带领我们所祈祷的那样,人迟早总要回归上帝的怀抱,小葛虽然身患重病,但必蒙上帝恩典,上帝必定会让小葛和小谢这一对有情有义的夫妻同样体验人间的喜乐!

  

 2025年3月14日晚上作于望江门近江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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